“我是雨和雪的老熟人了,雨雪看老了我,我也把他看老了。如今夏季的雨越来越稀疏,冬天的雪也逐年稀薄了。他们就像我身下的已被磨得脱了毛的狍皮褥子,那些浓密的绒毛都随风而逝了,留下的是岁月的累累瘢痕。坐在这样的褥子上,我就像守着一片碱厂的猎手,可我等来的不是那些竖着美丽犄角的鹿,而是裹挟着沙尘的狂风。”
这是一位90多岁的老人对着雨,雪,风,火娓娓道来的故事。从《清晨》《正午》《黄昏》再到《半个月亮》,一个民族最后一百年太阳和风雪,一种关乎自然的神圣流淌的信仰,一个酋长女人一生的悲欢离合,就这样徐徐展开。
这是一个圣洁的故事。古老的鄂温克族以氏族的方式隐没在森林里,以打猎为生,随着驯鹿的迁移而迁徙——这种充满了神秘和灵性的动物只啃食湿润的苔藓。世世代代生于斯长于斯最后归于斯,鄂温克族人民对清风流水,日月星辰充满了一种深沉的来自于骨子里的热爱,潺潺流动的额尔纳古河和无数不知名的河流洗涤他们的身体,起伏的山峦安歇他们的灵魂;层层的枯木和落叶为他们提供温暖的燃料;天上的繁星让他们眼睛明亮,穿过树林的清风让他们呼吸顺畅;林子里的野兽林果为他们提供营养,粗壮的松树为他们提供了最后的归处。适量而取从不过分索取,他们一直深谙与自然相处之道,从来不会伐倒一棵流淌着绿色汁液的树干来作为取火的燃料。
书中总是有篢火的存在,篢火给予他们温暖,帮助他们驱赶野兽,烹煮食物.......数万年前,我们的先祖也如他们一般围着篢火载歌载舞,庆祝着一场满载而归的狩猎,或者庆祝一对恋人的结合,而在月朗星稀,空旷无垠的野外,火则代表了安全和信心。薪火相传,火让人类摆脱了茹毛饮血的时代,文明诞生于此。因而鄂温克族对火有一种近乎天然的崇拜,每次搬迁他们都会带着火种,光明和温暖便一路伴随着他们。故事中的“我”结婚时,母亲达玛拉送给我的新婚礼物就是一簇跳动的火苗,几十年来这簇火苗依旧活泼,青春。
读完这本书,对我感触最深的一点就是关于“死亡”。书中的“我”不断着面临着死亡,友人,亲人,爱人。“我已经说了太多关于死亡的故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她平静哀伤的叙述中,我们可以看到鄂温克族对于生命的态度,好好地活着,坦然地面对必然到来的死亡,神圣地纪念。
鄂温克族对死亡的崇敬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纯粹,仅仅出于对生命本身的敬畏,无关其他。当他们捕猎到一头熊,在分割食用它之前,他们会为它吟唱一曲神歌:
熊祖母啊,
你倒下了,
就美美地睡吧。
吃你的肉的,
是那些黑色的乌鸦。
我们把你的眼睛,
虔诚地放在树间,
就像摆放一盏神灯!
太多击中心脏的情节,太多的唏嘘。读完在网上又找了一些纪录片,对这个民族又多了一些具体的了解,因而也就更加向往。
大兴安岭的山林和河流很美,风里送来的鹿铃声很动听。
纵使所有人都选择了遗忘,仍有人在坚守,她说,我的身体是神灵给予的,我要在山里,把它还给神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