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起了凉风,要把一个满当当的夏天卷到背后了。
曾几何时,蝉鸣聒噪在每个天干日燥的中午,排排自行车在树下安静。留校准备考研的同学都晓得这个夏天何其单调苦涩。邻近的餐厅关了,水房关了,澡堂关了,乏味的三点一线让我们仿佛回到了高中那段刻骨铭心的日子。再谈起前途的迷茫,我们自我安慰道:这样一个夏天都圆满地过来了,还怕什么呢……大学最后一夏像一只圆滚滚的球,沉甸甸地压进记忆一条很深很深的褶痕。
热得喘不过气来的那天,肠胃炎引起了发烧。安放着两张单人床的小病房里,点滴滴得不缓不急。弟在床沿上,一会儿又到下面的马扎上,屁股像长了针尖,他是在担心着大学要不要他呢。窗外,一片生动的绿,梧桐的叶子落下满庭院的树荫,很宽很大。我们在等待中度过的那些火急火燎的日子,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谁道,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年轻总是乐于挑战与尝试,“外面的世界很精彩”谶语一般诱惑着我们一次次选择远方。通知书一纸诺言,我看到弟满怀憧憬,看到那年轻、满满的都是轰轰烈烈,那么感人。
9月7号,K307次火车的一个普通的车厢,将载着一个普通的山东小伙南下。他定是同零八年九月七号的我一样,激动着,踏上通往大学的行程的。
“一个好美的地方”,听得校址是在厦门的朋友都这么赞美。我亦然——一个美而远的地方,对于没出过省的我来说,祖国东南角是多么遥远呢?天涯——我几乎要想到这个寓意遥远的词语。
我待在北中纬的地带,怀想海上吹来的亚热带的季风里上演的是怎样的故事。鹭岛——别名都这么神话,弟也定会思考然后决定它是他的岛或者一处驿站。无论如何,这于青春的选择,本身就美丽而别致。那里有温暖的冬天,画画的时候再也不用带着笨拙的棉手套,指头也不会再冻成红肿的胡萝卜了。妈极力地想有个人去送他,想让我回家过中秋——尽管刚刚开学两周,尽管我会晕车折腾……越年长,父母越希望我们能在身边。
大蝴蝶一样的叶子划下炽热的枯绿的弧线,失魂丢魄般,霎然而逝,倏忽而过——不是每一片叶子都能等来秋天。炎热的夏天带走了许多的生命,听到邻居奶奶在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里去世的消息,刹那间,乱哄哄的时光纷扰的声音。我和弟在奔驰的车上回忆着这个不能再给增添记忆的老人,阵阵心酸。生命不可更改的单行轨道让人畏惧又不得不无奈妥协,我们又何尝不是正被时间驮着走在一条奔流的路上,远载而去,驶向遥远的看不见的苍茫。
渐渐,秋炎凉,校园广播如约而起,一直响到夜色里去了——天短了,我听到秋虫藏在草丛里长久而胆怯地叫着,一声声地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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