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会醒的很早,然后在同样一个时间里抬眼望一下玻璃窗外的黎明。那时蜜黄的光线在楼层的夹缝里寂寞的逡巡,一丝一缕,那么的纤弱,那么的单薄,不知道它是如何带着昨夜残留的温度敲开了沉睡的天际,只知道当外面那个苍白的世界睁开双眼的时候,它便如同紫藤萝般倔强的攀援,倾注一寸寸流失的韶华。
它是美的,忧伤而脆弱。那么多个一日又一日的倪望,我已然忘记了那是一片绵柔的阳光,刻在了我的双眸里,翕合之间便是触摸不到的美丽和哀愁。我在悄然无声的暗室里与那宁静而祥和的早晨一次又一次重温着邂逅,细数时光的流转,静默相拥。也许,它用它的宽容守候了我的寂寞;也许,我用无言的沉默演绎了它所镌刻的青春,当阳光用蜜黄的色彩涂满这个依旧朦胧的世界时,空间里便充溢了一种肃穆的味道。它像是告诉我,这一刻,世界是醒的,而我,却活的寂寞无声。
醒了,要走出去了,走出去感受它的存在。它是那么的短暂,容易溜走,等到干净澄澈的天空下塞满了白亮白亮的阳光时,我便捉不到它的影子了。所以,片刻不敢怠慢的,将那均匀的呼吸声遗留在身后,带上房门,逃也似地跑到那片畅阔的土地上,看着阳光下那个混混浊浊的影子,嗅着从那潮湿的角落里奔跑出来的泥土芬芳,回过头去看那一个人的脚印充溢着零乱和绵长,慵懒的坚守着某个未知的方向……
总是很恋念这样的早晨,戴上耳机,一个人听阿桑沙哑着嗓音,疲乏地扯断那一缕缕寂寞而干瘪的阳光,然后迸发出一粒粒喧嚣着飞舞的微尘。我喜欢这样的感觉,风干的空气中挂着点滴潮湿的水气,影子在蜜黄的光线里邪魅而朦胧,那低落的柳叶垂在额前,如同一线线吊梢的眉毛,含蓄着青涩的美丽。
突然就想起了那个妙龄的少女冯碧落,爱玲笔下的一只绣在屏风上的山雀。她的理想和追求,早已被禁锢在了一袭绢帛上,到最后亡也亡的寂寥而悲悯。我远不是屏风上的花鸟,也不会做笼中的困兽,所以每次走在蜜黄的光线中时,我便想到自己是自由的,快乐的,于是生活中一切的美好便肆意的流淌起来……

时节刚刚好,一切都是那么的蓊郁而嵗蕤,当那干净明朗的气息清清脆脆地奏响渐渐空乏的生活,那蜜黄的光影连同青涩的回忆都静谧地散发着些许甜蜜的味道。那年,几缕红颜鬓前发,溶浸滴滴胭脂泪。我记得繁夏里的那个早晨,阳光溢满了石桥,湖水缄默而深沉,我们在柔和的阳光里许着幸福的承诺。
你说,江南三月烟雨季的时候过来找我吧,我们去撑油纸伞,做那个丁香一般的姑娘;你说,大海是一袭沉厚的水幕,十月生日那天,我就陪你去看海,一起吟诵“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说,敦煌是西北蛮荒里的一枝奇葩,当年你手捧《诗经》给我念“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时,那伫立千年的仕女静默含笑,隔着塞北的荒凉,扬洒历史唯美的尘埃……我们那样侃侃而谈,相互诉说着天各一方时的思念。那时,我们情若姐妹;那年,我们惺惺相惜;那天,我们长歌当行……
只是多年后的今天,又是当年繁夏时的模样,校园里的桃花几多灿烂地开落了匆繁两载,时光摇摇曳曳,烛火一般燃烧了曾经稚嫩的年华,那些曾经在石桥上许下的承诺,却早已随同缭绕的烛烟在空气里隐没的无影无踪了。而我却在青葱的岁月里,镌刻了美丽的回忆,在每一个熟识的早晨默默祝福远方的朋友,倾听那个遥远的声音:我亲爱的朋友,你还记得我吗?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回忆如沙一般,一蓬一蓬地堆砌着金色的岁月,执手拂过,依旧莹润无痕,却一次次涤荡了灵魂。
还是会醒的很早,然后抬眼望一下玻璃窗外的黎明。看到那蜜黄的光线寂寞逡巡的时候,我知道,我该走出去了,走出去迎接那等待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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