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阵阵,学校里的青石一直是湿滑的,走在上面,仿佛回到了戴望舒笔下的雨巷,只是没有那撑着油纸伞的淡雅人影。
这样的湿度和温度,是植物最为欢喜的,于是,满园的花草疯涨起来,无论是南方乔木还是北方灌木,都得了信儿,草木纵横葳蕤不息。那些攀援的花草,更是忘了形,兀自哪怕得了一点空闲,也会伸展了袅娜的藤蔓攀附上去,缠得今年新生的翠竹都累弯了腰。想那翠竹,像是不谙情事的青衿少年,怎经得住,那妖艳的缠绕?
这样的日子坐在窗下看书,感觉书页都是潮潮的,泛起岁月的痕迹。前些日在图书馆得了一本图文版的《本草纲目》,爱不释手。好多古书里不认识的字,慢慢变化成植物的样子活了起来,滋养着我。那卷耳、芣苢、水蓼、芜菁、荇菜、葑苁,甘棠。一个个在心底兀自开落,繁华似锦,清淡微苦。那菘就是白菜,莱菔就是萝卜,还有那苤蓝、那蘩就是白蒿,那芐就是地黄,芣苢就是车前子,原来那草一样的字,有了生命,还会给生命以给养。古诗云:“豆蔻不消心头恨,丁香空接雨中愁。”奈何、奈何。如此雨天,正和文字心意。
出门抬头望去,细雨蒙蒙,绿茵浓绿葳蕤不息,石榴树上的果子在绿叶间探出头来,已开始微黄、然后慢慢转白、再透红,一场秋雨一场寒,越是寒了树上的柿子才会红起来,原来芳草和树木与天象节气配合得如此贴切,苏东坡写了一首诗,记录他与几个朋友的一次小聚。
《月夜与客饮杏花下》:
花间置酒清香发,争挽长条落香雪。
山城酒薄不堪饮,劝君且吸杯中月。
草和人比起来,简单温暖,哪怕只有一季的生命,晒干了碾成粉也会温润人的生命;树和人比起来,境界高远,永远比人高,比人看的远,所以他们不愁不伤,寂然不语---人,能学到植物的一半,就算好修为了。
人与人之间,穿透对方坚硬壳膜复杂血肉,感受到细微和真实情思的一刻,就是当下的相知。如此不易,文字却可以跨越时空,找到懂得。所以人总是到后来,才明白跟书的感情深些。而我,仿似命运,读点书、写点字、做点梦,然后一生就过去了。一切精神层面的热望,离我们近,仿佛触手可及,也离我们远,或许拼进一生的气力都无法抵达。
喜欢胡因梦的那句话:活在世间却不属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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