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会的高度关注之下,富士康公司依然发生了13跳。冰冷的数字背后,对应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半年内发生13起自杀事件,这梦魇何时结束?这些年轻的生命为何如此毅然决然一跃而下,他们想要发出怎样的声音?而面对这一跳又一跳,为何会有职工羡慕那些卧病在床的自杀者(原因仅在于他们可以得到休息)?
自郭台铭1988年在大陆投资,至今已有80万的职工,富士康已成功跻身于世界500强中,如此令人称羡的企业为何发生这样的悲剧?我想这与高层领导者的管理模式和方式是密不可分的。
对于这种“羊群式”的连跳,郭台铭虽然已出来道歉,但看上去他还是试图撇清富士康和“N连跳”的直接关系。自始至终他都在强调富士康不是“血汗工厂”。可是从另一方面,富士康的种种做法及管理理念却在在表明着富士康的“N”连跳与企业管理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首先,在深圳,作为一家私人企业,富士康追求的是效益最大化,利润最大化,正是因为这个目标,它的企业老总郭台铭信誓旦旦地说过:“我不主张松散的明主管理方式,而是要求一种合理的集权主义管理方式。”他的这种主张和理念使得富士康虽跻身于世界500强,但同时也造成一种紧张的,冷冰冰的,毫无人情的管理模式,它将现代企业中要求的感情联系,血缘,亲缘,地缘完全用业缘来替代,同时由于富士康采用的是“胡萝卜(奖励)+大棒(惩罚)”的管理模式,所以即使在同一间宿舍,员工由于担心收入的差距相互之间也形成了一种隔膜。员工的交流匮乏严重影响了人与人的互动,使得彼此之间变得冷漠,麻木。而在20世纪二三十年代美国曾做过一次试验即为“霍当试验”,实验证明了环境会对劳动生产率产生重要的影响,而后来的梅约也表示:劳动生产率是产生在情感关系中的也就是人与人的互动中。显然富士康的这种毫无人情的管理模式既不符合生产率的提高,也不符合当前人们对感情的需求。
其次,企业理念的陈旧也是今天悲剧发生的催化剂。郭台铭的理念始终没有更新,虽然他使得富士康成为世界500强的企业,那为何在今天却发生“N连跳事件”?原因就在于他的管理理念已不再适合第二代农民工的要求了。早在20世纪50年代马克思诺提出了人类的“需求层次理论”,此理论的最底层就是“生存需要”,它的针对对象被称为“经济人(仅会追求经济利益的经济动物)”。而在中国,这种“经济人”仅仅指的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第一代农民工,因此富士康的这种将职工看成“经济动物”的理念在80,90年代是非常适用的,那些农民工没有更高的要求,他们唯一的要求就是解决温饱,他们不需要更高层次的追求。而今天作为第二代农民工,他们不仅追求物质上的更想得到精神方面的满足,他们有着自我实现和被尊重的需要,而这些需要在富士康被完全压抑了,这种失落感迫使他们走上了不归之路。
一直以来富士康很为自己的“现代管理”而骄傲。这种管理模式,用“泰勒制”来形容是非常贴切的。泰勒像分析运动员的训练动作一样分析工人的工作程序,最终总结出一套最优的操作步骤,把劳动分工的原则推向了极端。泰勒的主要方法包括:把决策权从工人手里彻底转移给经理,把工作分割为许多细小的部分,对每一细节都发展出标准化的工作程序,用工资奖励的手段鼓励工人提高产量。不可否认,这套制度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但问题很快就暴露出来。每道工序都有标准化的规定,限制了工人的自由创造,甚至减少了对技术的需求,把人变成了流水线边上的机器人。这一点曾一度被卓别林的影片表现得活灵活现。结果,工作变得越来越枯燥乏味。泰勒制把人当机器,忽视了工人的更高需求,更忽视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同。适合一个人的东西,未必适合另一个人。整齐划一的管理,使许多人难以适应。
在一个又一个的悲剧发生后,如今富士康终于积极行动,和员工又是签订“不自杀协议”,又是做法事,又是从清华大学请心理专家,还要挂起150万张防跳网。这说明富士康在反思,但其反思的力度仍不够,从其种种做法来看,富士康是在要求职工能适应其旧的管理模式,而非在改变模式以适应职工的新需求,这种治标不治本的做措施终究是徒劳无用的。另一方面,无数以富士康员工名义发出的指控,正在广为人知——每天工作12小时,每月休一天,休息10分钟,吃饭一小时,工作不能说话……笼罩在一片工业繁荣景象之下的,是对工人精神需求的极大漠视,乃至于有工人发出这样的感叹,“我还不如那台机器,它至少还有声音,我连话都不能说,虽然企业有大量的娱乐设施,但每当工作完后我就累得不行了,哪还有时间去娱乐?”。面对这样的指控,职工“娘家人”富士康工会又在做什么?
作为外企组建工会中的“钉子户”,成立于1988年的富士康,其工会直到2006年最后一天才“被组建”。我不禁想问一下:作为“职工之家”的工会在最成功的“代工厂”——富士康眼中到底算什么?
也许因为企业工资优,福利好,待遇好,所以富士康可以高枕无忧,而现实也如此,尽管发生了“跟风”式的跳楼事件,去富士康应聘的人始终不减,但是请不要忘记人永远是不会满足的,追求更高层次的需求是每个人的目标,如果一个企业仅是让职工得到物质上的满足那么它是不会长久下去的。所以在我看来追求与时俱进的管理模式是当前富士康的首要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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