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为烟写点什么,因为我是个烟灰女人。
他们说我是在燃烧青春。我想他们说的对。
还好,还有那么多和我同类的女人,她们白天伏案工作,晚上在文字中挥洒心事。常常是一个人,对着冷冰冰的屏幕,点着雾气冷竣的烟,过一个长长的夜晚。
一次外出采访。
火车未启动时,点了一支烟,慵懒地坐在靠窗的位上,让烟雾将我包裹。身边陆续上了人,我好笑地研究每一个人的眼神,猜测他们将我想成了什么样的女人。
一路无话。
快到站时站起来拿行李,工作证就落在地上。对面的男孩拾了起来,看了一眼,露出很天真的笑说:“我没猜错哩,果然是个搞文化的人!”
很是好笑,问他原因。他耸耸肩说:“敢当众吸烟的女人不是行为乖戾的,就是搞文化的。因为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无视别人的看法,活在自我为中心的世界里!”
不知怎的,忽然就感伤起来,原来,纵使我不承认自己的孤独,也能被陌生人一眼看穿——我只是一个烟灰女人,活在小小的烟圈里,圈里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我是整个世界的中心。
在记忆中有几个香烟和女人的经典镜头——《红玫瑰和白玫瑰》中娇蕊在振保走后,穿着他的大衣,跪在地毯上吸他留在烟灰盒里的烟头,表情陶醉又深情,仿佛那绕着她的烟雾便是他的手,抚摸着她,给她温柔。
《白玫瑰》里的玫瑰(张曼玉饰),流产后坐在床上,点一支烟,独白着烟比男人好的理由:烟有什么不好?至少你需要它的时候它随时可以点燃。高兴的时候可以吸两口,不高兴的时候可以放在那儿看它静静地燃……
烟灰女人的背后是不是总是有过伤心和孤独?女人第一次接触香烟是不是总是为了一个像烟雾一样让她抓不着的男人?
我是。
第一次吸烟时还在高一。那时候喜欢一个男孩子,但是他有女朋友。我想让他注意到我!所以逃课,所以有了一堆男孩子围在身边,所以拿起烟来装点自己稚嫩的脸庞。
那时无论我走到哪儿,我的同桌,一个静静的女孩子都追随着。我以为她想加入我们的圈子。但是她只是静静地拿本小说坐在远远的地方。
不明白她是为了什么,却也没想过要明白。
直到一天,我们的成绩让老师不得不将我们一个个拎到办公室后,她哭着对我说:“菁菁,你以为我喜欢和你们那堆人在一起?我只是怕你会吃亏,怕你会出事!他心里有别人,你怎么样他都注意不到你,你堕落给谁看?”
她的话将我从问题少女的边缘拉了回来。我告别了烟,告别了无知的青涩少年,也告别了那段情感。
第二次拿起烟在大学。学生会的工作不顺心,偏偏又有着个踏着两只船的男友。心灰意冷到极点。
从学校逃回到家里,想放松一下,想换一种心情。
深夜里没法睡,拿着烟来到阳台,在漫飞的烟雾中挥洒眼泪。
身后的灯亮了。
叔叔站在身后。
我倔强地扬起脸,心里知道如果他说我一个不字,我会马上拎起包走人。
他看着我挑衅的目光,叹了口气,扭头走了。
怔怔地发呆时他又回转过来。将我手里的红塔山拿走,换了一包绿摩尔。“如果,你觉得这个对你有帮助,还是吸点劲儿小的,至少不会很伤身体!”
扔了还在燃烧的烟,将绿摩尔放进抽屉,给男友打了个传呼:“到此结束!”
到现在想起这两桩往事,心里还是百感交集,如果没有无私的喜欢着我的朋友,如果没有理解宽容的叔叔,这样一个浑身流动着不驯的血液跳动着狂燥不安的心灵的女孩,一定会提前好多年做一个不羁的烟灰女人,说不定已经成了烟灰,在地板桌缝的某个角落,苟延残喘。
身边有了正常的男友,有了正常的工作,也就不再吸烟。在他的眼里我娇嫩得像朵水仙,每每点上一支烟都会问问我可不可以,生怕会有烟雾薰黄我的花瓣。
那时候,没有一点点预兆将来我还会拿起烟,做个烟灰女人。
可是终于一个人来到绿城放弃法律本行转进文化圈,终于习惯做一只城市里夜的虫子,吸着夜的精髓,编写着一个又一个正常或变态的爱情故事。
身边没有爱情,但是有烟。
身边没有爱情,但是在我的小说里,我和不同的男人女人相恋。
……
也许我的一生会像一支烟,喜欢我的人,着迷地喜欢我的辛辣;不喜欢我的人,厌恶着我的一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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