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微寒,街道主干道的梧桐开始渐渐泛黄,这样的季节找个人取暖才对吧。我这样想着便拖着厚重的行李箱站到了候车厅的检票口,新疆至济南。在那个厚实陌生却又让我向往的城市里有个男子,我恋上了他的声音。他叫白恩,22岁,韩籍留学生。我只知道这些,然后就义无返顾的来到他所在的城市上学。其实,有些人,是一旦遇上,就知道往后的结局的。如他。
在火车单调的轰隆声中,窗外的夜色更加沉重,那些斑驳的影子错综复杂,渐渐睡意朦胧。近三天的路途,我频繁的给他发短信,打电话,直到手机没电。拖着咖啡色的大皮箱下了火车,阳光温顺,风很大。我微闭眼睛,想象着他的样子。直到一个人走到我身边用蹩脚的普通话说,走吧。如此清亮的声音,我知道,便是他了。一个面容清瘦的男子,棱角分明。穿鲜绿色运动服,卡其色长裤,头发微卷。他带我到公寓,说,倏倏,这是你的房间。 我点点头,看着他的眼睛、眉毛、他的唇,越看越喜欢。正在我发呆的时候,他一把把我拥进怀里。我闻着他身上清淡的沐浴水味道,间夹着些许烟草香。我无处可去,因为有人收留所以来这里。
白恩说我长的不漂亮,脾气又烂,但不知道怎么就喜欢上了乱糟糟的我的时候,我正有气没地儿发泄,本来好好的一桌菜硬是跌落在地面挣扎着互相观望。我说:“那你去找个更好的啊,我这么糟糕干吗还喜欢我?”“真的让去?”白恩怔怔的盯着我,然后甩下门离开。我一动不动的立在空气中,任凭眼泪掉落。我知道我日渐升温的小脾气让白恩疲惫而无力,可是我这样的时候只要抱抱我,只要抱抱我就好了,可是白恩从不。和他闹矛盾的时候便会想起小西。小西是高中时喜欢的男孩,那时候喜欢的傻气,一起吃饭,一起逃课,一起打球,写好看的文字给他看,叫他大猪猪,虽然胆战心惊但还是喜欢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兜风……我承认,西是我单纯的高中生活里无法割舍的情结,但也努力想要倾尽所有对白恩好,可是简单的事情,往往加上感情便变得复杂。我以为只要冻结了挂念我们就能相安无事,没想到思念发了酵,灼痛了自己也灼伤了白恩。
那天提前回家,这是少有的事情。打开房门,阳光从客厅的落地窗慵懒的洒落在木地板上,对面的群楼静沐在空气里。凡事都是那么出乎意料,我站在卧室门口,目瞪口呆。衣不避体的白恩和不知名的女子纠缠在一起,我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脑海里混沌一片。疼痛径直地扑面而来,让人措不及防。我忍着没有掉下眼泪,平静的收拾行李。白恩阻止我,我淡淡的笑。退出房间,转身的一瞬间,眼泪如潮水般涌出。
夜色在身后渲染出一片妖冶的迷离色。我走在路上,枯黄的叶子唰唰作响,一排排寒鸦静寂的掠过头顶。周围丰盛的欢喜,与我疏离。跌坐在路边的马路牙子上,“你要去哪儿?我可以帮你指路。”一个打扮冷艳的女子问。我耸耸肩“不知道。”于是马路上,并排坐着两个影子。女子凝视了我数分钟后,突然问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家吧?”我惊愕的睁大眼睛,“反正也没地方去,好。”然后就真的跟着她走。只是未曾料到我遭遇了一个只喜欢女生的女孩子。
一场逃离酝酿着一场邂逅。我在餐馆碰到林的时候,右眼皮开始不停的跳动。林读大三,当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终于相信有些人是可以在阳光下闪亮的。我开始和林约会,也不知道算不算约会。我们常腻在一起吃饭,然后压马路,有时候说很多很多话,有时候只是沉默着并肩走路……我常上网至半夜,必须在睡前听歌,他说要帮我改掉这些坏毛病,但说完就没声了。当林连续三次拒绝我的时候,我终于答应成为姜见的女朋友。姜见是我的学长,在周末舞会偶然认识,我对他不反感,所以接受他的好。陪姜吃饭、陪姜学习、乖巧的走在他的左边,听他讲好听的话……日子过的平静而协调。姜见说,我和他的每次约会,都象是在程序化的完成任务。我不置可否。
事实上,我不喜欢写小说,因为不擅长。我喜欢写真实的故事,但往往真实存在的东西总会让人承受其应有的重量。而生活却比小说更令人哑然。
晚秋的雨愈发清冷,周围形形色色的人与我擦肩而过。当林和一个女生相拥闯入视线的时候,疼痛忽然象雾气一般弥漫开来,让我忘了空气的流动。我看见女孩颈上如同蝶翅般的吻痕和她精致的无懈可击的微笑时,难过一路在胸腔蔓延。庆幸的是,没有人发觉我的失态和束手无措。济南的夜晚没有乌市那么张扬。我站在距林很近的地方,仰望着他,泪水悄悄滑落。我以为只要在姜见身边就能够取暖,可是我的想念开始泛滥。我给林写很多很多的邮件,只是再也不提自己的喜欢。直到姜见的小宇宙爆发,才发觉自己的自欺欺人。原来并不是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培养,姜见对我越好,我的愧疚就越深。我以为他会一直宠溺我的任性和糟糕,却独独忘了人心是最脆弱的堡垒。
我从来没想过喜欢一个人可以变得如此低微。
闲适的时候,常陪林一起去图书馆,抢他的练习本画画,在他睡着的时候给他涂唇彩,唱歌给他听……偶尔脑海里浮现那晚的情景,我假装忽略然后继续腻在林的身边,只是他的语言,我爱听,却不懂得;我的沉默,他不见,更不明白。暴涨的电话费,起伏不定的情绪,莫名其妙的小脾气,当我们以为各自的爱已达到高潮的时候,沉默横冲而来,是不是只要我努力变成他想见的美好的样子,我们就可以逾越任何障碍呢?只是在相差一步的地方,我们都不够勇敢。林要打CUBA那天,我突发神经,跑到市中心逛了一天街,不去看他的比赛,虽然我知道他会在看台寻找我的身影。可是当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从你眼前消失了,你会怎么办的时候。我开始恐慌,电话的那端他一定看不见我的表情有多么空寂。我说,“我就是掘地三尺,上天三丈也要把你找出来……”
我们始终没有走到一起。我知道我们条件差不多,他选择的余地又那么大,所以没必要被捆绑在一棵树上。手机铃声换成了李慧珍的《我不是你最爱的女人》。我一边提醒自己要记得抽身而退一边又心甘情愿的跌落进这条暧昧的迷宫里。此后,我不曾接到林的电话,却总听到电话那端传来“嘟…嘟…”的忙音,在漫长的仰望和追逐里,到底是谁离开了谁的服务区?
后来,林真的离开了济南。我躲在寝室里看了一天电影,装做不在乎,却灼痛着自己。
我又开始在散发着清香的纸张上写很多很多字,冬日的雪光刺痛着我的眼睛,我想要任性的握住这美好,我想要把手塞进林大大的手掌里面,我想要把林定格在视线里,可是我就要走到九百九十九步了,林却收回了那一步。他说毕业后会去我在的城市找我,可是我不知道这样的承诺到底有多重的份量。
我的西虹路,我的天马市,我的秋千,我的过油肉面,我的擀面皮……这些,如果,我都放弃了,我们会在一起么?以前,我常拉着林去吃提拉米苏,他肯定不知道,提拉米苏的意大利原意是pick me up,带我走……
我开始从未有过的想念。想念林露出虎牙时的可爱模样,想念林用各地方言不急不慢跟我抬杠的神情,想念林叫我傻瓜时的语气,只是不知道此刻的林,有没有也正在想我一点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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