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期星座:关关
2009-08-31 来源:外国语学院 作者:关关 责编: 浏览:23

今天几号?

  我常常害怕自己颠倒了日期,忘记了该做些什么,混淆了凤凰花开是不是季节的不挽留,模糊了沉淀在记忆里你倏忽而过的脸庞。可是,我又常常清楚的记得13这个阿拉伯数字,记得炎夏说:“倏,我们现在算不算认识了?”时的调皮微笑,记得05年6月13日,我们用水蓝色的荧光笔在日历上重重划下的一个圈,记得……

  可是,现在,我只能看见时光溜走留下的一串长长长长的字符。

  那天下午,一身白色长裙的她懒洋洋的站在13号楼楼顶的平台上抽烟,眼神清冽的没有一丝欲望。我在距离不远的地方伸腿坐着,手指间夹着中南海,因为一直喜欢它素雅的包装,所以不曾换过。我用凛冽的眼神盯着她,似乎是责备这个陌生人入侵了我的地盘,因为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人来过这儿。我听说过她,父母离异,留下一幢很大很昂贵的房子,生活富足,叫炎夏。“倏,我知道你。”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她幽幽的开口道,全身发散出一种诡异的气息。我没有说话,只是吸了口烟轻轻吐了出来。“女孩子抽烟对身体不好。”又说,我白了她一眼。“难道对你好?”语气很冲。炎夏轻轻的笑,伸手掐断我的烟。心底似乎有什么生生咯噔了一下。
 
  这是我们的相识。

  很久以后,我们还经常津津乐道那时候的这场遇见。炎夏说,我是分裂的,在人多的地方那么热闹,安静的时候常常歇斯底里。我承认,可是又讨厌她的直接,象是被扒光了扔在太阳底下被路人指指点点。日子闲散,没课的时候我们便一起去校外的樱木喝冰水,一杯接着一杯,有时候不说话可以坐一天。炎夏是学美术的,弹很好的吉他,偶尔会在樱木小露一手,樱木是一家酒吧,不大,调酒的男孩有精致的五官。一次,炎夏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我们有着相同的温度,所以想要接近。”嘴巴里还没来得及下咽的冰水一下喷了出来。“靠,没想到死丫头也发这种酸。” “我们认识的那天——6月13号,会一直记得”。我在心底说,我知道,她会明白。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后来,听到炎夏讲自己的事情,淡定的似乎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我上初二的时候,他们就分开了,记忆里,似乎耳边每天荡漾的都是争吵声、打骂声。”炎夏冷笑着接着说:“母亲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快,我跪着哭喊着央求父亲,他狠狠的把我揣倒在地,用更加强硬的拳头砸在我们身上,口中骂着一些淫秽的词语。不知道当时哪儿来的勇气,我从茶几上抓起水果刀就刺向他,母亲突然挡在面前,鲜血顺着她的腹部汩汩的流,我当时吓呆了……”炎夏狠狠的吸了口烟,继续道,“还好刀口不深,在医院呆了两个月后妈妈就出院了,办了离婚手续,然后改嫁,给我留下很多信用卡,后来就再没见过她。从街坊那里,我听说自己不是他们的亲身孩子,是妈妈和她现在结婚的那个男人的。我的帐户上每个月都会按时收到她打来的钱,从来没有间断过。可是我不喜欢,一点儿都不喜欢,我只是希望有个完整的家,象其他孩子一样,可以向父母撒娇,可以……”炎夏仰了仰头,沉默了。我看见她的眼眶红红的,可硬是没有掉下眼泪来,只是语气很缓很缓,象是积蓄了所有的力量安排两个自己最亲密的角色在剧中互相厮杀,悲凉在心底泛起。

  炎夏说她的记忆在一点一点枯萎,她告诉我自己吃安眠药时的恐惧,害怕自己被人中途发现没死掉反而丧失所有的记忆,她给我看她左手腕深深浅浅的伤口,那些斑痕象一条条粉嫩的蠕虫粘爬在肌肤里。她讲高中时喜欢过的男孩微笑起来的可爱虎牙和他们还未出生就夭折在子宫里的生灵,讲男孩知道炎夏怀孕了之后的懦弱和逃避,还有去咨询的变态心理医生,以及年幼时暗恋过的邻家大哥哥辰。“那时,辰每天都会给我买大袋的棒棒糖,草莓味、橙子味、菠萝味……爸爸妈妈吵架的时候,他会来家里把我牵走。他还让我对着镜子一遍一遍的练习笑。为什么连笑都要练习?他说:‘那样会越来越好看。’我以为是真的就照着辰说的做。” 有一次,辰给我买了很多很多零食、书还有很多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好几件裙子,带长长的蕾苏花边的那种,很好看。辰说:‘我穿裙子的样子很漂亮,象是童话里走出来的小公主。’ 我咯咯的笑,辰说:‘就应该这样笑,小丫头要开开心心的,即使哥哥不在了也要开开心心的……’我使劲的点头。然后辰就真的不在了,去他家时,房子已经换了主人,而我也再没得到他的任何消息。”

  “倏,你知道么?我是那种天生就握不紧幸福的人,我握得越紧,它们走的就越快,每次我以为自己抓住那些美好的时候,它们就倏忽倏忽的拍着屁股溜走了。”炎夏边说边戚戚的笑,眼睛里布满了浓重的雾气。

  我以为我们的日子就这样可以在彼此的诉说里慢慢蒸发或者氧化。可是那个让故事转弯的人还是出现了。

  男孩乙是校园里回头率很高的男孩子,喜欢篮球,喜欢玩。他的出场很突然,当时只是扬言非让炎夏做他的女朋友不可。我以为炎夏不会答应。可是那天她和乙手牵手出现在我面前,“倏,你看,我们是不是很般配?”如果当时我说,你们不合适。是不是能挽回些什么呢?只是后来的事情谁也不曾预料。看起来乙对炎夏很好,炎夏也像所有恋爱了的女孩子一般沉浸在幸福之中。乙打篮球的时候,炎夏会乖巧的站在看台上帮他拿外套,长及脚踝的白色长裙被风鼓的满满的,身子越发显得单薄。周末,他们会依偎着走遍城市里的大街小巷。乙的球衣也从一些不知名的牌子换成了耐克,阿迪,所有的装束相较以前都更加有品了,即使所有人都知道乙在挥霍炎夏的钱,炎夏也装作不知道。没有人察觉出他们之间的不快,乙开口向炎夏要的钱目越来越大,炎夏一如既往的给,却从来不问他拿去做什么。如果不是当场撞见,炎夏一直以为他们是因为有爱才选择在一起的。那天很早,她去乙租住的公寓楼找他,害怕惊醒乙,便用备用钥匙打开了门,映入视线的却是乙和一个男人一丝不挂的依偎在一起。炎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一直深爱的男孩竟然是个gay,炎夏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扇了乙的耳光,然后跑了出来,自始至终面无表情,只是视线里的空洞更加隐晦。  

  炎夏一个人去了樱木酒吧。等我赶到的时候已经喝得烂醉,趴倒在吧台上。眼角只是象征性的有些潮湿。“我只是想相信一次。相信爱情,相信幸福。相信我们的遇见……”炎夏趴在我的肩膀上喃喃自语。学校里没有人知道乙和炎夏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校园里再也看不见两条纤长的身影重叠在一起投影下的温和的华丽的线条。炎夏的决定做的很突然,办了休学,留了封信,就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如同逃离般。后来我会每个月收到带着各地邮戳的信件,“下个月,也许我就安定在云南了,找一座平和的小镇,开店,煮咖啡或者调冰水,办一家吉他班,做印染的T恤……” “倏,我过得很好。勿念……”

  炎夏一直都是那么坚强那么骄傲却又那么需要保护。但我相信,一切一定都会好好的,只要抬头用仰望的姿势。

  虽然最近几天,我总是在夜很深很深的时候才能入睡。开始常常做梦,常常梦见炎夏的白色长裙,梦见她长久戴在手腕上的红色丝绳,梦见她吸烟时吐出的深深深深的寂寞和掉落在地板上的孤独的烟蒂……虽然我在梦里恐慌不已。可是我能听见炎夏叫我,“倏。倏……”那么清晰,那么明媚的声音。

  其实,我想要逃脱现在的状态,逃窜出这种没章法的慌乱中,汲取温度来暖和自己。也许只要身边有一点点,一点点的热闹,我就不孤单。可是炎夏不在,我不知道该找谁。时光里那些深深浅浅的面庞,只留下大体的柔和的可想念的轮廓在心底。
  
  六月十三日。05年的今天我们用水蓝色的荧光笔在日历上曾重重划下一个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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